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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名:溫柔的你

作者:八月薇妮

白清都護犢子護了十年,想找一個新的牧羊人繼任

結果滿眼所見都是豺狼虎豹

忍無可忍

安明:“再拖下去您可只能黃昏戀了……還有功夫操心我呢。”

白清都:“那就你吧。”

內容標簽:都市情緣 天之驕子

搜索關鍵字:主角:白清都,安明 ┃ 配角: ┃ 其它:

☆、第 1 章

? 白清都又聽到對門發出那種奇怪的聲音。

他搬來這棟老樓已經三個月了,最初選中這套租房的原因,是喜歡窗前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,白清都喜歡一切生氣勃勃的東西,鮮花,小草,樹木,尤其是這棵朝天生長的大樹,書皮上寫滿了滄桑,茂盛的枝葉如同驕傲的王冠,向著天空竭力地張揚,生長,翠綠的葉片吸引著風霜雨雪,朝露彩霞,也吸引著南來北往的鳥兒在其中棲息,每天早上,都會有清脆的鳥鳴傳來,讓人有種身在田園的隱逸自在感覺。每到黃昏,巨大的樹冠投落一片溫柔的陰影,在夕陽的光芒下,像是一個有些寂寞而消散的詩人,讓白清都一見鐘情。

他對老樓也並無偏見,反覺得有種世俗的親切感,一切都很完美,除了對面那家時不時會發出的不和諧聲響。

起初白清都初來乍到,一無所知。後來無意中聽到有兩個老太太在樓下聊天,一個說:“昨兒又動手了,聽見了嗎?”另一個嘆氣:“作孽,作孽。”

白清都好奇,許是看他眉清目秀,斯文正派,老太太們的註意力轉移到他身上,熱絡地招呼:“回來啦?新搬來住的還習慣吧?”

白清都笑著回答:“都挺好,謝謝您。”

一直到他上樓去了,老太太們還依依不舍地目光相送,又彼此商議:“小夥子長得真俊,不知道是幹什麽的,有沒有女朋友?”

“你不知道呀,”另位跟租房給白清都的譚老太很熟悉,“人家是H大高材生,正準備考研呢。女朋友嘛,一直倒是沒見過。”

“我覺得七號樓王太太家的二閨女就不錯,改天給小夥子介紹下。”

一來二去廝混的有些熟了,白清都的臉是打開外交局面的一張王牌,年輕小夥子,笑起來明眸皓齒,很像是老太太們年輕時候心目中的白馬王子,真是討喜極了。

白清都先是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目前沒有想找女朋友的想法,繼而問起了那個困惑了他好幾天的問題。

“張姨,您說住我對面那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?”

張姨的嘴先是一撇,這個表情的含義很明顯。張姨見左右無人:“那一家啊……起初生不出孩子的,就領養了個女孩兒,後來去年又懷孕,剛生了個男孩兒,這就分出親生還是後娘養的來了……那男人脾氣又不好,經常動手……”

白清都聞所未聞:“對那女人動手?”

“哪裏……是對小明明……”張姨滿臉怨氣,正要再說,忽然臉色一變,看向白清都身後:“呀,明明……你放學回來了啊?”忙換上一臉笑。

白清都轉過身去,又看到了對家住的小女孩兒,大概十一二歲,小臉兒上臟兮兮的,灰一塊黑一塊兒,衣裳也是,很看出舊來,身後背著個破破爛爛的藍色小書包,正瞪著兩人,明顯地不太高興。

被兩個大人註視,明明眼睛眨了眨,雙手拉拉書包背帶,低頭往前走,經過兩人中間的時候,忽然停了停步子,嘀咕說:“我爸爸對我很好。”說完這句後,她飛快地往前跑了上樓,像是怕有人追她似的。

張姨幽幽地嘆了口氣,對白清都說:“看到了沒有?這孩子可懂事呢,就是命不好,沒生個好家庭。”

白清都不知說什麽好,之前他出入的時候,看到過幾次小明明,有一次看到她躲在角落裏,手中握著一塊不知是什麽的東西一口一口地吃,一邊吃一邊警惕地四處打量,好像怕被人發現,那時候白清都還以為這是個小流浪兒。

當時他心生憐憫,翻了翻背包,從裏頭找出一個面包,往前一步,俯身遞給小明明,那孩子呆了呆,卻像是受了驚嚇似的跳起來,一把打掉他手裏的面包,逃之夭夭。

後來看到她從對門出入,白清都才知道原來是對家的小女孩兒……很有些不好意思。

但是現在這個年代了,誰家不是把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,而且對家也不像是苦難戶,為什麽讓小女孩兒這麽狼狽?

再加上那種時不時會傳出的吼叫罵聲,女人的呵斥聲,哭聲。

只是他並沒有聽到過小明明的哭叫聲,一次也沒有。

所以在張姨說對門家暴的時候,他天真的以為是家暴的當家女主人,也是,正常人誰會想到有人會對一個才十歲的孩子動手?

雖然從張姨這裏打聽了這些情報,但是白清都仍舊是半信半疑,一來他並沒有覺得人性可以敗壞至此,二來,就算真的敗壞至此,讓他遇上的幾率恐怕也是很小。再者說,如果小明明真的被動手打過,這麽小的孩子,難道不會哭叫求饒嗎?

耳聽為虛,眼見為實。作為一個美學研究生,白清都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夠多看見些生活中的美,而不是破敗醜惡,雖然這只是一個美好的理想。

白清都的理想很快戳破了。

這天晚上,他從學校回來,正拿出鑰匙要開門,又聽到了對門傳出來的暴怒聲。

他掂著鑰匙,回頭看那緊閉的房門,男人的咆哮聲裏,聽到女主人罵了兩聲:“夠了,你要真打死了她嗎!”

白清都原本是個不愛惹事的性子,聽到這裏,忽然之間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。

這裏鬧騰的聲音這麽大,樓上樓下恐怕也都聽到了,只是誰也沒有露面,大概鄰居們都習以為常了,根據張姨的說法,以前也有過幾次勸阻的時候,但人家根本不理會,反而罵他們多管閑事。

白清都去敲門。裏頭有人吼了聲:“誰,幹什麽?”

白清都不言語,仍是敲門,隔了會兒,才有人把房門拉開,露出一張氣勢洶洶的臉。

男主人把白清都從頭到腳打量了會兒:“你幹嗎?”

白清都歪頭看看屋內:“你好,我是住在對門的,聽到你們這兒好像鬧騰什麽,有些擔心。”

男主人冷哼,不屑地笑了笑:“關你屁事啊,滾!”

真有點兒秀才遇到兵,白清都卻仍然文質彬彬地笑笑:“您吵到我了,就是擾民,您要是在毆打你的家庭成員,就是家暴,身為一個公民,這好像都關我的事,哦,忘了說,我在T大讀法律的,您覺得我說的不對,可以反駁,或者報警。”

男主人滿臉見鬼的表情,盯著白清都的眼睛,跟看起來的斯文不同,這雙好看的丹鳳眼裏有一種懾人的寒光,讓男人本來想擡起的手有些僵硬:“瘋子,讀書讀傻了!”悻悻地罵,狠狠地把門關上。

白清都站在門口,等了一分鐘,屋內除了男主人罵了兩聲,女主人發了幾句怨言外,沒有其他的聲響。

他這才轉身,剛一擡頭,就看到樓上張姨探著半身,沖著他舉起了大拇指。

白清都只是笑笑,心情一點兒也沒有因此變輕松。

當天晚上他仍然看書看到近兩點才睡著,第二天一早又趕去學校,剛下樓,就撞見對門的小姑娘明明,背著書包,仿佛要去上學。

不知有意還是無意,她貼著靠近墻角的邊沿走,低著頭,肩膀微微縮起,偶爾往旁邊溜出一眼,就像是流浪街頭的小貓,瘦小,脆弱,有些臟兮兮的,卻很警覺。

白清都邁步追了上去,招呼:“小明明!”

女孩嚇得狠狠一哆嗦,幾乎往旁邊跳開去,白清都被她的反應也嚇了一跳:“對不起,我嚇到你了?”

小明明拉緊書包的背帶,烏溜溜的眼睛盯了他一會兒,才又低頭往前走去。

這張小臉臟的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,眼睛卻是黑白分明,極為清澈。

白清都嘆口氣,別人家的家務事,到底是不要管才好,而且這個孩子的性子好像……有些別扭。

他們一個在前,一個在後,出了小區.

公交站就在小區門口不遠,車還沒有到,兩個人一高一矮,一個在左,一個在右,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。

好像誰也不認得誰。

白清都的公交車先到,他上了車,靠窗坐了,轉頭,望著等在原地的小明明,孤零零的小孩兒仍是半低著頭,誰也不看,風吹動她有些亂的頭發跟汙糟的裙角,她看起來就像是被人丟棄了的玩偶。

☆、第 2 章

? 春天的風像是一個正處在青春期的少年,任性,不羈,變幻無常。

前一刻還風平浪靜,毫無預兆地他呼嘯而來,頑皮地搖動樹枝,讓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,好像被咯吱的孩子,耐不住癢癢而笑得發抖,他捉弄女孩們的發絲,裙擺,讓她們發出嬌嗔或驚慌的尖叫,他揚起沙塵,打在窗戶上沙沙作響,從孩子們手中把氣球搶走,吹到半空,越飛越高,直到不見蹤影。

小明明站在路口,昂頭看著一個喜羊羊形狀的氫氣球快樂地逃脫,自由自在地飛走。就在她前方,站著一對母子,母親驚叫了聲:“說了讓你好好拿著的,看吧飛走了。”

男孩很失望,有要哭的意思,母親忙又安慰:“好了好了,媽媽再給你買一個就是了。”她牽著孩子的手,穿過馬路離去。

小明明有些羨慕地目送他們離去,又看著天空,這時侯風消停了些,喜羊羊在空中緩緩地下沈,樂呵呵地張著嘴,好像也在回看著她。

小明明眼睛一亮,拔腿追了上去,她不停地跑,一邊仰頭看著喜羊羊,它像是故意逗弄她,時而高,時而底,有時候甚至讓她以為自己伸出手就會立刻握到。

她著急的追隨,蹦跳,不顧汗已經濕了頭發跟衣裳,最後她猛地往前一撲,卻被人用力擁住。

耳旁有刺耳的剎車聲響,小明明站住腳,茫然四顧,看到自己快到了馬路中央,有一輛車停在身側不遠,司機探頭出來,大罵:“找死嗎!”

身前那人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臂:“沒事嗎?別怕……”將她用力一抱,護在懷中,快步離開了危險地帶。

白清都下了公交後,無意中看到馬路對面一道熟悉的小小身影,似乎正在追逐著什麽,他很快註意到天空那個氫氣球。

“孩子……”起初只是笑了聲,邁步要走的時候,忽然覺得不妥當,當他回頭的時候,果然看她已經飛快地穿過馬路,幸好這時侯紅燈剛過,路上沒多少車輛,但卻足以讓白清都驚出一聲冷汗。

“餵……”他猛地站住腳,叫了聲。但是隔得有些遠,明明當然沒聽到。

白清都看看那道身影,又看看天空的氣球,頑皮的風變了個方向,托著氣球冉冉往路這邊來。

這時侯黃燈閃爍,兩邊的車輛都在蓄勢待發,白清都再無猶豫,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過斑馬線,把幾乎快沖到路中央的小明明一把抱住。

一直將小女孩抱到路邊安全地帶,白清都才松了口氣,但額頭上滿是冷汗。他把孩子放下,而她看看白清都,仍擡頭看向天空,那個喜羊羊已經飛過了樓群,顯然是捉不到了,她的眼中透出一絲感傷。

白清都忍不住說:“太危險了,不能在馬路上亂追亂跑你知道嗎?”

明明掃了他一眼,深深低頭,白清都清楚地看到她好像嘆了口氣。

水手服的領子下滑,這個姿勢,讓白清都看到她脖子後面若隱若現的一塊青紫。白清都楞了楞,目光往下,看到她垂著的雙臂。

明明一聲不吭,邁步要走,白清都攔住她,把她的袖子往上擼起。這個突兀的動作嚇了明明一跳,忙縮回手臂:“你幹什麽!”

但是這一秒的時間,仍是足夠讓白清都看的很清楚,女孩兒的手臂上,新的舊的青紫痕跡,觸目驚心。

腦中轟然一聲,白清都拉住她的手。不可置信地叫:“他們打你了?真的打你了?”

明明擰著細細的眉毛,警惕又充滿敵意地看著他。白清都渾身的血像是被火點燃,拉住明明往回就走,明明起初跟著走了幾步,忽然間醒悟他要拉自己去哪裏,就叫起來:“沒有!爸爸媽媽沒打我!他們對我很好!”她用力掙紮,想離他遠些。

路邊已經有人在張望,白清都又氣又急,大聲說:“你護著他們幹什麽?他們真對你好會動手打你嗎?你當他們是爸爸媽媽,但是沒有爸爸媽媽會動手打自己的孩子!這樣下去你會被打死的!”

小明明楞了楞,瞪著白清都尖叫:“但是我只有爸爸媽媽了!”她用力甩開白清都的手,頭也不回地飛奔逃走。

白清都站在樓前那棵大樹下,靜靜矗立了很久,老樹恬然自在地沈默著,像是一位不能言的智者,半晌,白清都吐出一口氣,心緒好像平靜很多,這才上樓。

沿著樓道往上,就聽到隱隱的罵聲:“回來的這麽晚,跑哪裏瘋去了?趕緊把這些菜洗了!”

平靜下去的心忽然又揪起來,白清都站了會兒,慢慢走到自己門口,伸手去掏鑰匙。

手指摸著口袋裏冰冷堅硬的鎖匙,白清都卻猛地轉身,來到對門門口。

這次開門的是女主人。

看到是白清都的時候,女主人臉上透出不耐煩的神色:“幹嗎啊?”

白清都壓著心頭怒火,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冷靜:“今天我看到小明明手臂上有傷,我只想告訴你們,以後不要再動手打她,不然的話我會報警。”

女主人先是詫異,然後笑:“報警?好啊,我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,再說你怎麽知道是我們打的啊?可別血口噴人!”

白清都還要說話,女主人回頭:“明明,你過來!快點兒!”

女孩兒很快跑到門口,因為正在洗菜,袖子挽起,正好露出上面的傷痕。女主人捉住她的手:“你說,這是怎麽弄得?”

明明看看白清都,低下頭:“是我不小心摔倒了碰的。”

“聽見了嗎?”女主人得意地看著白清都。

白清都深吸一口氣:“明明,你別害怕,說實話……”

明明搖搖頭:“我說了,是我不小心自己摔倒了,跟爸爸媽媽沒有關系,他們對我很好。”

白清都幾乎出離憤怒:“他們真的對你好,就絕對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頭!”

女主人翻臉:“怎麽說話呢?”破口大罵,並且狠狠把門甩上。

白清都站在門口,聽到整個樓裏是靜寂的,他也知道,所有人都在聽著,所有人都聽見了,都知道這房間裏發生著什麽,但是大家卻都沈默著,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。

白清都對這種沈默深惡痛絕,但卻毫無辦法,他只好讓自己也變成這樣沈默的人。

此後他又見過小明明好幾次,但他不再看她,也不再關心,對這個世界來說,他無法改變的事情太多,越是關心,只會讓自己越是難過。

他也聽過幾次對屋的異動,每當這時候,他都會戴上耳機,讓音樂聲更大些。

夜深人靜的時候,白清都坐在窗戶邊上,看著窗外靜默的大樹,忽然可惜他那架鋼琴搬不過來,現在的他忽然很想彈一曲“眼淚”,因為他心中掩埋著太多的傷感,幾乎都釀成了不能哭出的眼淚。

春風伴著春雨,終於如期而至。起初淅淅瀝瀝,後來便成瓢潑之勢,春天裏下這樣大的雨是很少見的,白清都看著雨點順著玻璃窗如瀑布般滑落,風雨聲裏,依稀聽到有些響動,隨著夜深,也都盡數湮沒在風雨中了。

時針有條不紊地走動,不知不覺過了一點半,大概是雨聲太能催眠,白清都趴在攤開的書本上睡了過去,迷迷糊糊中,聽到拍門的聲音。

被驚醒過來,白清都拉開門,卻意外地看到對門的女人,他沒好氣地皺眉:“什麽事兒?半夜三更的!”

女人有些驚慌:“明明不見了!”

白清都刷地一下就清醒了:“你說什麽?”繼而反應過來:“這跟我有什麽關系?不是你們的家事嗎?”

女人回頭看一眼關著的房門,小聲說:“我知道你討厭我們,但是我們也沒有辦法,我們家也有難處,本來也很疼這個孩子,但是……想把她送回福利院人家又不答應……”

白清都很怒:“你們當初為什麽要領養她?現在再不要她,就是遺棄!”

“可是她留在這裏也不會好過,”女人的眼中忽然見了淚:“我們是真不能養了……今天她被她爸打了一頓,因為她總是鬼鬼祟祟地守著小寶寶……我一直也這麽疑心的,所以很討厭這孩子,但是她不知從哪裏弄了個氫氣球來栓在寶寶的搖籃上……我才知道她是喜歡寶寶的……”

白清都後退一步,想到那天小明明拼命追逐那只喜羊羊的場景,原本他以為她是喜歡這氣球想自己玩。

這才明白那天,她有些傷感地一聲嘆息是什麽意思,她是想送給這小弟弟一份禮物的吧,她沒有零花錢,所以只能寄希望於那只被人遺棄的氣球。

“以前怎麽打她罵她,她都不吭聲,但今天忽然說,真正的爸爸媽媽是不會打她的,”女人擦擦淚,“我剛才去看她,才發現她不見了,雨這麽大,我男人又不去找……”

白清都忽然覺得,這春天的雨其實不是雨水,大概都是他心底積存的淚,於這個夜晚,翻天覆地。

☆、第 3 章

? 這個濕濕嗒嗒的驚魂雨夜,讓白清都意外的是,當他提了傘出門的時候,樓裏的許多鄰居聚在一起,正也準備出去找人。

原來剛才對門女人跟他說話的時候,又給張姨聽見了,忙一咋呼,又不是鐵打的心腸,年紀那麽小的女娃娃在這種雨夜跑出去,不出什麽意外,也要凍死嚇死。

近二十個人,哄哄鬧鬧出了樓道,四散找尋,風聲雨聲裏,夾雜著各種各樣呼喚的聲音:“明明!小明明!”因為風雨而寒冷的春夜,稍微透出一絲默默流淌的暖意。

時間本就不早了,這樣陸陸續續找了一個小時,更是夜深。很多人垂頭喪氣又無可奈何地回來了,大家堅持著,站在樓道裏彼此交流信息,整個小區裏幾乎都找遍了,仍是沒見到人影。

白清都舉著傘,起初也如無頭蒼蠅,不知往哪裏去。泥水淹沒他的鞋子,打濕了褲管跟半邊身子,冰涼刺骨,他撐著傘,面對著無邊又漫長的風雨夜,渾身發抖,不知是因為太冷,還是因為此刻這種無能為力。

他沖出小區,沿著寂靜的馬路邊走邊東張西望,一道電光閃過,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明明的時候,她躲在舊樓旁邊施工留下的巨大水泥管裏,他心中一動,默默祈禱老天不要太過殘忍。

雨點啪啪打在地上,泥土地冒著小小地水泡,白清都踩過有些松軟的地面,一邊歪頭看前方雨中矗立的那一截管道,是用於城市地下洩洪渠道所用,不知為什麽一直棄置在這裏,旁邊堆放著許多雜物,幾乎把管道的入口都擋住了。

白清都加快腳步走過去,把擋在前方的破木架跟紙殼等東西撥開,探頭看向裏面。烏黑的管道內部好像有一團小小的影子,白清都忙把手電打過去,明亮的暖光照見那個無路可走的孩子,她縮起身子,倒在一塊兒紙殼上,一動不動。

他急急忙忙彎腰闖進去,把半睡半昏中的女孩兒扶起來:“明明!”叫了兩聲,她才微微睜開眼睛:“哥哥……”她是冒雨出來的,身上還是濕淋淋地,露在外面的手跟腿都冰涼。被喚醒後她像是做夢似的看著白清都,懵懂呆怔,臉上沒有表情。

白清都聽到她的回應,才松了口氣:“我帶你回去。”他把手電放到她的懷中,將她抱起來。

當抱起她的瞬間,白清都覺得就像是抱起了一只小貓,軟綿綿而無力,輕盈的似乎沒有重量,他嚇了一跳。

可是她卻掙紮起來:“我不回去!不回去!”像是野貓揮爪一樣掄起小拳頭,試圖讓他知難而退。

白清都又勸又哄,終於將她抱回樓裏,有一些居民已經散了,還有幾位焦急不安地等候著,見他抱了明明回來,才都安心地離開。

可是自始至終尋找跟等候的人裏,都沒有對門。

此後事情有些奇異,明明不願意再回去,而對門顯然也不想她回來,但其實按照法律來說,他們不能在這時候不要明明,否則就是遺棄罪。

白清都只要強行把明明送回去,也不是不可以。但他不想這麽做,一來明明不願,二來,送回去又怎麽樣,不還是被虐待?或許還是變本加厲的虐待。

對門女主人異想天開,讓白清都收養明明,樓裏的鄰居們好像也對此喜聞樂見,這讓白清都啼笑皆非。

他現在還是個在校生,一個危險的單身男子,先不必說他願意不願意收養明明,只根據法律規定,如果要當收養人的話,第一,必須要年滿三十歲;第二,就算他年滿三十,只要仍是單身,他跟明明的年齡必須相差四十歲才可以。

白清都想的腦袋都炸開了。

“那你不能收養她,可以讓你的父母收養啊。”張姨看他為難,靈機一動。

白清都斜睨過去,張姨對上他的目光,訕訕地笑:“我年紀也大了,養不了孩子的……而且兒女都各自結婚了,如果沒結婚沒有自己的孩子倒是可以考慮……”

白清都聽到這裏,忽然之間眼前掠過一道希望之光。

他想到了一個人。

不知從什麽時候起,每所大學似乎都會流行選一個“校花”出來,美其名曰本所學校最美麗的女生。

校花的保質期通常很短,因為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領風騷數百年嘛,除非你真的艷與天齊,不然,自會有更美更年輕的後輩取而代之。

但是,在H大。八年以來,唯一的、實至名歸的笑話,只有一人。

而且這個人不是本校的學生,此人名喚楊閑,正是本校的美學教授,最重要的是,今年楊教授剛滿三十歲。

楊閑,性別女,早年留學美國,精通美法德意四國語言,鋼琴跟古箏都達到專業級別。二十歲的時候已經修完了哈佛本科課程,二十三歲的時候獲得博士學位,歸國後在H大任教,同時開啟了長達八年的“校花”生涯。

對於楊教授的美貌,有人這樣形容,二十歲時候的教授,美得仙氣飄飄,像是古墓派小龍女,不食人間煙火。而三十歲時候的楊教授,少了些許當年的清麗稚嫩,但美貌卻不減當年,而氣質出眾,宛如一顆璀璨耀眼的明珠。

有一年H大招生辦別出心裁地用楊閑的照片做宣傳,結果那一年報考H大的學生人滿為患。傳說在去年的新生入學期,楊教授從宿舍門口走到教務處這短短的一千米的路程上,前前後後被十幾個學生搭訕,其中流著口水的雄性有十四頭,剩下一位則是女生。

在H大的論壇上,大家都以“H大維納斯”的稱呼,來代稱楊教授,校花的叫法兒,反而俗不可耐。

最後一點是,楊教授美麗如斯,至今卻仍是單身。

但對白清都而言,最重要的一點當然是楊教授滿足了領養明明的所有條件。

另外,假如明明真的能留在楊教授身邊,跟之前那個家庭相比,簡直天壤之別。

事實上白清都私底下一直為楊閑惋惜,這樣出色優秀的女子,很應該配個同樣出色的愛人,然後生個冰雪聰明的孩子……

恨只恨,出色而優秀的男人如鳳毛麟角,但垃圾跟人渣則遍地都是,走路都要用腳踢開。

當白清都領著明明出現在楊閑跟前時,楊教授看看大的,又看看小的,然後問:“清都,別告訴我你有個這麽大的私生女。”

白清都早就習慣了楊教授的思維風格:“哪能呢,我才跟她差幾歲……”

“哦……難道你要弄個童養媳?”楊教授斜睨白清都。

白清都還是被噎了一下,生怕小明明不高興,低頭看向小孩兒的時候,卻見明明張著口,目瞪口呆地看著楊閑,嘴角依稀有口水隱現,一看就知道完全沒聽見楊閑在說什麽。

果然楊教授的美麗,是顛倒世人,不分男女老幼的……白清都扶額。

委婉地向楊教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,楊閑沒有意料中的不高興,神情仍是淡淡的。

她小啜了口清茶:“清都,你居然也會做這種蠢事我很意外,我不想結婚,一來是因為男人這種生物的形體很不適合我的審美觀,二來,我也不覺得孩子這種生物會適合我。”

楊閑看了看一旁的明明,目光在那張小臉上停了三秒,淡淡移開。

楊閑愛潔凈,來之前,白清都特意把明明打扮了一下,尤其是原本臟臟的小臉跟手,都洗的幹幹凈凈,也特意給她買了一套新衣裳。

只不過是兩個步驟,明明已經跟以前大不一樣,白凈秀美的臉龐,清秀的五官,烏黑的頭發,一個典型的小美人,讓白清都有一種錯覺:倘若是楊教授小的時候,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了。

所以隱隱地認定,或許就算被罵唐突也該這麽做,他心底有種莫名地直覺:楊閑跟這個女孩兒之間是有種緣分的,正如小明明跟自己也是有緣的。

白清都忙說:“明明跟其他小孩兒不一樣,她很懂事,也安靜不鬧騰。”

“你自己還是孩子呢,不如你回想一下自己長大的經歷,你的兒童期跟你的青春期,都是什麽樣子的。”

只比白清都大十歲,口吻卻儼然是得道成仙:“人跟人之間的確是講究緣分,有些事一伸手,就結了緣,結了緣就有了牽絆,現在她是孩子,她終究要長大,你得負責她現在的生與病,也得負責她將來的叛逆跟任性,你覺得我會頭腦發昏,清凈日子不喜歡了,卻要試一試這未婚先孕當人保姆的滋味?”

白清都張了張口,旁邊的小明明說:“哥哥。”他低頭去看,見小明明垂著腦袋:“送我回孤兒院吧。”

白清都楞怔:“明明……”

明明低聲說:“我不想再給討厭了,也不想再給扔掉。回孤兒院,他們不會扔了我。”

白清都沈默了會兒:“明明,你先到外頭等一會兒好不好?”

明明仍是垂頭,過了會兒,才沈默地轉身出屋,來到門口。她站了會兒,聽到門關上的聲響,

明明慢慢蹲在地上,捧著小臉:她的確不想再給扔掉,但同樣,也不想在喜歡上之後卻給告知這份喜歡不可以了。當初養父母領養她的時候,對她很好,她也很高興,終於有父母了,但是漸漸地他們就變了,好像她成了童話中的灰姑娘或者有後母的白雪公主,但她仍然不舍的,因為他們就是她的親人了呀。

一直到白清都說出那些話。那夜她大著膽子覆述了他的話:真的愛她的父母,是不會動手打她的。

如果可以,她很想跟著這個看來很好心的哥哥,但是卻不想給他添麻煩。

現在白清都帶她來到這裏,她第一眼看到楊教授,就非常喜歡,但是楊教授卻不喜歡她,所以她也不願意死纏著留在這裏,她不想再喜歡上一個人後,被人告知說一切都是不可能的,必須了斷。

不多時後,門開了。

☆、第 4 章

? 女孩兒聽了聲響,轉頭看去,正好對上白清都明亮的雙眼,那種耀眼的光明跟溫暖,從此刻起,將照耀她的一生,令她永遠無法忘卻。

“白清都,白清都!白研究生!”

小樓下略帶青嫩的聲音響起,穿過傘狀的樹冠,翡翠似的葉片,隨風送進敞開的窗戶,送到屋內那個人的耳中。

窗口很快出現那個人的身影,仍是笑吟吟的臉,從過去到現在,都沒什麽改變,好像這四年的時光只是一眨眼,而昨天,她才剛剛被他牽著手,來見楊教授。

連清俊的容顏上,雙眼裏的溫暖跟光明,都跟以前一模一樣。

“幹什麽啊,小明明?”白清都手撐著窗臺,俯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底下的少女。

風吹動他的白襯衫,令他的短發微微顫動,他人在暗紅色有些舊的窗框中,清爽的像是一幅畫。

而底下,安明站在那裏,仍是背著一個雙肩包,頭發已經養起來了,長長地快要及腰。身量也不再是四年前那個女娃兒,而初露一個妙齡少女的曼妙姿態,風揚起她的發絲跟裙擺,她仰頭望著樓上的白清都:“說了不要再這麽叫我了,我已經不是小孩兒了。”略微有些不滿。

白清都不以為忤,仍是燦爛地笑了笑:“好吧,小安明,叫我有什麽事兒啊?”

安明嘆了口氣,低下頭去,仿佛拿他沒有辦法的樣子,思索了會兒,才又仰頭看他:“白清都,下午四點的時候,你能不能去學校接我?”

她的臉上流露出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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